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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飞贼”被擒始末(中)

2023-06-26 17:01:22

女“飞贼”被擒始末()


当时,南京市为国民政府首都,又是地占水陆要津的江南大都市,自太平天国以来已几十年未遭兵火之灾,所以甚是繁荣。全市大大小小的当铺、成衣铺、旧货店加在一起多达上百家,再加上走街串巷的收旧货小贩,需要调查的对象大约将近两百家。冯庄一为加快侦查进度,从刑警队又抽调了六名刑警加强调查力量。他自己也亲自出马,化装访查。

一连三天,冯庄一等查遍了南京市区所有被列入调查范围的对象,没发现任何线索。冯庄一急得直搔头:“这件案子难道真的破不掉啦?”

这时。一个年近六旬的部属来见冯庄一,这个吃了三十多年侦查饭的陈姓老捕探毕竟经验丰富,他向上司进言:案犯会不会把赃物拿到郊区去兜销了?

最初。冯庄一对此言不以为然,他头脑里出现的是另一个观点:会不会还没销赃?

老陈分析道:“案犯是丁少爷也好,是其他什么人也好,盗那两件裘皮大衣就是为了钱钞。眼下是早春时节,赶紧销赃还能卖大价钱,再晚就销不动了。所以,他肯定得赶快出手。但是市区查遍了,并无线索,这样就只能把侦查触角伸向郊区了。”

冯庄一听着觉得不无道理,点了点头,问道:“案犯会把赃物销到郊区哪个镇上呢?”

老陈说:“两件裘皮大衣,都是名贵稀珍之物,若按市场常价,卖到一万大洋应该说不成问题。但是,赃物出销按黑道惯例是‘黄金当铜器卖’。所以估计价钱只能卖到三四千元。这个价钱对于郊区当铺来说,也是一笔特大的流动资金款,一般当铺一下子是拿不出来的。所以,我估计如果案犯果真去郊区销赃,那一定销在江宁县城的‘泰源当铺’。这家当铺是江宁富商何毛碟所开,何毛碟的祖上是太平天国降将,给子孙留下了许多金银财宝,所以他只要看到合意的当物,往往会和主顾谈价钱直接买下来。”

冯庄一越听越兴奋,拍案叫道:“有道理!有道理!这样,我亲自去江宁走一趟,直接找何毛碟说话,谅他不敢隐瞒什么!老陈,你挑选一个能干点的弟兄,跟我一起走一趟。”

“是!”

江宁县城位于南京市东南郊,与市区近在咫尺,从地图上看,两地几乎紧挨一处。冯庄一决定去江宁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不一会儿,老陈带着鼓楼区警察分局刑警队最年轻的刑警肖小刚来了。三人说走就走,去城门口拦住一辆顺道的卡车,片刻工夫就到了江宁县城。

初春的天和冬季一样,下午暗得快,冯庄一三人来到泰源当铺时,虽才四点多,但当铺已在打烊了。朝奉见三人进来,招呼道:“三位大爷,本号今儿个关门了,要当东西明日请早!”

老陈淡淡一笑道:“你看我们是当东西的主顾吗?你们何老板呢?”

话音方落,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来,穿一件毛葛丝棉夹袍,络腮胡子,一脸凶相,说话粗声大气:“本人就是何毛碟,三位从何处来?有何见教?”

肖小刚上前一步,亮出派司:“看准了!……嗯,想找何老板说几句话。”

旧时开当铺的有三怕,一怕盗匪,二怕火神,三怕官府。这官府在辛亥革命前指的是衙门捕快,辛亥革命后就是警察。警方若要跟哪家当铺作对,随便指鹿为马找个借口就能把铺子封了,通常是以“收赃”为由、所以,这会儿何毛碟见来人亮出的是南京警察的派司,不由得暗吃一惊,连忙满脸堆笑把冯庄一三人往里面让。

三人到当铺后面何家宅邸客堂里坐下,何毛碟连忙叫人奉烟递茶张罗招待。老陈说:“不必客气!何老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分局的刑警队冯队长。”

何毛碟听了吃惊不小,这倒不是看冯庄一其貌不扬,而是寻思刑警队头目亲自上门,苗头必不灵光,看来破财少不了了!

冯庄一点了支香烟。悠悠地抽了一口,声音不重不轻地问道:“何老板,这几天收了什么值钱的当?”

何毛碟边想边说:“收过几件,一幅唐伯虎的画,典了910元大洋:一座半尺高镶金嵌珠的西洋象牙宝塔,典了650元大洋:一把洪秀全用过的宝剑……”

冯庄一听得不耐烦,打断道:“服装类的!比如什么裘皮大衣之类,”

“裘皮大衣?昨天收过一件……”

“快说!”

何毛碟所提供的情况证实了老陈的估测:昨天下午,有个主顾来泰源当铺当一件银狐皮大衣,接当的朝奉因这件大衣系名贵之物,不敢做主开价,便把何毛碟请出来拍板。何毛碟的祖上曾是洪秀全的部将,当年攻州掠府时接触过大批从清廷大员家里抄出的朝廷赏赐之物,免不了捞捞横档,给自己留下一些,一部分挥霍,一部分作为传家之宝分给子孙。所以,何毛碟的父亲也给他留下了一件豹皮袍子,他总算还是个识货的。当下,何毛碟一看银狐皮大衣,便爱不释手,动了购下的脑筋。他和主顾一说,主顾表示可以商量,如果开的价钱公道,他还有一件紫貂皮大衣也可以卖给何毛碟。何毛碟自是高兴,开价2000大洋,对方往上抬了500元,被他砍下300元,最后以2200元成交。那主顾看上去似还满意,提出次日把紫貂皮大衣送来。何毛碟便约定让对方明天上门。

何毛碟说完,马上让账房间开条子从库房中把那件银狐皮大衣取出来,盛在一个衬着白丝绸巾的福建漆盘里捧到客堂请冯庄一三人过目。

冯庄一一看便知是仁发当铺所失窃的赃物,心中窃喜,开口问道:“那个人是怎么个模样?”

“是个年轻小伙子,穿一件蓝布长衫。宽宽大大,头戴黑色礼帽,脸上扣着个大口罩,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冯庄一寻思这家伙多半是丁泰然的同学或者朋友,因为要他销赃,所以丁泰然肯定不会把他开进那份名单的。不过这没关系,明天那家伙要来销另一件赃物,就在泰源当铺来个守株待兔。逮住后自然会交代出来的。

当晚,冯庄一三人就宿在泰源当铺。那何毛碟知道昨天收的是赃物,心里似装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一是担心追不回那2200元大洋,二是生怕冯庄一请他去南京吃牢饭。为避免这种情况,何毛碟特别讨好这三个警察,加倍殷勤款待。当晚,冯庄一三人喝得酩酊大醉。

次日,当铺和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冯庄一让老陈和肖小刚装成茶客待在当铺对面的茶馆里喝着茶守候,自己待在当铺账房间里,由何毛碟陪着,专候那个特殊主顾上门。

上午十点多钟,一个朝奉快步走进账房间报告:“前天那人来了,把另一件大衣也带来了!”

冯庄一一跃而起:“走!”

何毛碟、冯庄一一前一后走进店堂,那主顾已被请进设在店堂一角用屏风拦开的专谈大生意的会客处。他还是那副打扮,因为戴着口罩,说话有点瓮声瓮气:“老板,我把另一件大衣也带来了,您看看货,议个价钱,能够接受,就把支票开给我。”

何毛碟说:“前天那件银狐皮大衣,我请这位皮草行的冯先生看了一下,说有点像白鼠皮的。今天我特地把冯先生请来,当面鉴看。”

“白鼠皮的?嘿嘿!”那人朝冯庄一瞟了一眼,“冯先生真是好眼力!”他把带来的包袱解开,“请冯先生法眼相鉴,看看这件是不是什么灰鼠皮的?”

冯庄一看了看,笑了笑道:“这件是紫貂皮的,价钱贵着哩!”

“哈,倒还识货!”

“过奖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皮草行的,我是吃警察饭的。”

这句话一出,那人一惊,却又强作镇定:“怎么,唬人吗?”

“不敢!请看这个——”冯庄一亮出了派司。

对方一看,返身一个箭步窜出屏风,冯庄一稳坐不动,何毛碟急得跳起来大叫:“抓贼!”

这时,那人已经窜出店堂,被候在出口处的肖小刚、老陈逮个正着,一个从背后连臂抱住,一个从前面抓住双手。

“是个女的!”抱住那人的肖小刚触到了胸部,不禁惊叫起来。

冯庄一从店堂里走出来,伸手揭下了被捕者的礼帽,一头秀发赫然入目:又扯下大口罩,一张俏丽的少女脸庞便显露在众人面前。

冯庄一拍拍她的肩膀:“姑娘,难为你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手铐,铐住了被捕者的双腕。

警察拦了一辆路过的马车,把被捕者解押到江宁县警察局。冯庄一当着刑警队长,也算是南京地区警界名人,江宁县警察局自然多有熟人。到了那里打个招呼,借了间审讯室,便把姑娘押进去讯问。

但是,冯庄一三人费了不少口舌,姑娘只是不开口,形同哑巴。连姓名、住址也不肯说。这当然难不倒冯庄一,他下令带被捕者去参观刑讯室。

民国时期的警察局。继承了清朝各级司法衙门的传统,都辟有刑讯室。江宁县警察局由于经费问题,刑讯室的刑具都是原知县衙门的老式刑具——老虎凳、板子、杠子、脑箍、炭火盆、皮鞭、吊架之类。从外观来看,这些旧式刑具比当时上海租界巡捕房的西洋新式刑具更野蛮、更恐怖,一般犯人初进局子不肯招供的,去刑讯室兜一圈十人中有六七人便马上乖乖招供。现在这个被捕者也是这样,一进刑讯室脸孔就变色了,一圈兜下来,还没等老陈、肖小刚问“怎么样”就自己说“我愿意招”了。

重新进了审讯室,被捕者作了如下招供:她叫高爱芬,二十一岁,浦口人氏,现在南京市区一个资本家家里做家庭教师。这两件大衣是她的一位结识两个多月的男朋友司马浩锐的,因她已怀身孕,两人准备结婚,对方便交给她这两件大衣,嘱她携往江宁售掉,所获款子作为结婚费用。

冯庄一听了,问道:“司马浩锐是干什么的?”

高爱芬回答:“他是大学生,在金陵大学读书。”

冯庄一马上想起丁泰然也是金陵大学学生,便问司马浩锐是怎么个模样,高爱芬说下来,却和丁泰然大相径庭。冯庄一寻思多半是高爱芬知道丁泰然从家里偷了两件大衣而故意瞎说的,便问对方家住何处。

高爱芬说:“司马浩锐住在中华门内秦淮河北岸贡院街。”

“几号?”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到他家去过,他家门口有一块大石头,很好认。”

“你能带我们去吗?”

“能,我认识。”

于是,冯庄一便决定立刻由高爱芬带路去抓那个司马浩锐。正好江宁县警察局征用一条木船去南京市里装运前不久破获的一起刑事案件的棉花赃物,冯庄一便决定搭船而去。

冯庄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做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


江宁县警察局征用的那条船是一条三吨小木船,船主和他的儿子摇橹,县警察局押船的一个警察坐在船头。冯庄一坐在船尾,捧着一把紫砂茶壶,不时啜上几口。老陈和肖小刚看守着高爱芬待在中间的舱中。

高爱芬也许因交代了情况被冯庄一许诺“捉到司马浩锐就放她”而感到轻松,外表神情显得很是平静。冯庄一受这种情绪的影响,上船后想让她坐得舒服一点,就让肖小刚把她原先的反铐改为正铐。

从江宁到南京,像这样的小木船,以当时的河道情况大约需行一小时左右。一路上,高爱芬不时和老陈、肖小刚说话,说她精于烹饪,会烧什么什么菜,以后要请冯队长和二位老总去她浦口家里做客,她下厨烧给他们吃。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木船在即将经过一座石板桥时,高爱芬突然站了起来,朝前方望着。

肖小刚说:“坐下!”

“哎!”高爱芬亮声应道,却仍然站着。

老陈问:“你看什么?”

“那边大树下站着的一个男人像是司马浩锐!”

这老陈干了几十年刑事捕探,抓过江洋大盗、杀人犯,从未出过岔子,没料到大江大河走过没事,在小阴沟里倒翻了船——他一听此言,信以为真,忙着站起来:“哪里?在哪里?”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高爱芬戴铐的双手往他右肩一搭一按,大喝一声“起”,整个身子倏地腾空而起。跃在空中,右腿上起一伸,正跨向石桥边沿,眨眼间就上了桥,拔腿就逃。

此举大出意外,等三个警察反应过来,木船已驶进了桥洞。冯庄一大叫:“停船!”一边拔出手枪,朝天鸣枪,“站住!站住!开枪啦!”

这时,木船靠岸停了下来,冯庄一、肖小刚、老陈三人忙不迭跳上岸去,持枪在手,一边开枪一边追。江宁县警察局的那个警察未带枪,也跟在后边追,不时吆喝着为南京同行助威。

那高爱芬虽然戴着手铐,但奔跑速度比四个追捕者中任何一个都快,她很快就跑出了手枪射程范围,窜进了前面一座柏树森森的墓地,转眼就从冯庄一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冯庄一几人气喘吁吁赶到基地,分头搜索了好一阵,哪里还有逃犯的影踪。只在一座大坟前的石供桌上,发现了那副被卸下的铜手铐。

冯庄一三人垂头丧气地回到警察分局,先去局长室。向黄迪飞汇报了情况。黄迪飞倒未发火,想了一想,说:“逃了就逃了,再想法子抓就是了。”

冯庄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召来部下,命令大家分头作如下调查:1、按照逃犯在江宁交代的地址上门查问有无一个叫“高爱芬”的家庭教师;2、去金陵大学调查有无司马浩锐其人;3、去中华门内秦淮河北岸贡院街调查有无司马浩锐其人:4、去长江对岸浦口调查“高爱芬”以及相似的女人。

八名刑警分成四个小组,立刻去上述四处调查。冯庄一又找来几个老成的刑警,分析案情。由于“高爱芬”在途中脱逃时亮了一手,使警方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冯庄一说:“从船舱到石桥的距离,大约有七八尺,她只以手在老陈肩上轻轻一按借借力,脚下稍稍一蹬就蹿了上去,可见这个女人绝非泛泛之辈,她是会轻功的,而且是高手!”

老陈说:“手铐是我给她铐上的,铐得算紧的了,但是她逃离木船后,估计不到五分钟就卸了下来,现场又没有开铐的工具,可见得这个女人还会缩骨术,这是国术中的上乘武功!”

冯庄一微叹一口气:“唉,算我倒霉,在这个任上碰到了这样一个角色!这个女人是个飞贼,看来六和堂中药铺、仁发当铺发生的两起案件都是她一人所作,我们有必要串案并侦。具体如何运作,待派出去调查的四路人马回来后再作计议。”

次日下午,四路调查结果都汇总到冯庄一的案头,却令刑警队长大觉失望:查无“高爱芬”、“司马浩锐”其人!

冯庄一去见分局长黄迪飞,报告了有关情况,提出须加强侦缉力量和增加经费,尽快把女飞贼擒获,否则,她很有可能再度连续作案,捅出大娄子可不得了!后来看来,这是一个正确的意见。但是,当时却未引起黄迪飞的重视,这位分局长听了不以为意道:

“她既然是飞贼,那就不会固定在一处作案,肯定要流窜作案的。鼓楼区已经作过两起案件了,她如果再在南京作,也该挪挪地方了,不会盯着鼓楼区了。对这两起案件要查,但如果真没法查那也就无能为力了。哪个警察局都有破不掉的案件,谁也怨不得我们!”

上司持此观点,冯庄一也就只有服从了,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有点忐忑,担心在辖区内再次发生案件,弄点事体出来,吃不了兜着走。

四天后,冯庄一的担心不幸变成了事实——鼓楼大钟亭附近的金陵富商潘百亭宅邸青天白日遭到女飞贼的光顾,失窃价值万金的古玩三件和存折一本。

潘百亭是民国初期南京最早和外国人做生意的资本家之一,早在1913年他就利用长江水道,将中国特产的茶叶、药材、丝绸等运往上海,和停泊在黄浦江上的外轮进行以货易货方式的贸易,换取钟表、百货、西药等外国货运回南京,批量销给商家。潘百亭用这种方式在十几年内赚取了只有他自己才说得清数目的金钱。至1929年,他宣布正式歇业,安度晚年。

潘百亭在南京共有三处宅邸,一处在东麒麟门外的汤山,是一所度假别墅,一处在玄武门外的玄武湖畔,还有一处就在鼓楼大钟亭附近,后一处是他经常居住的地方。这处宅邸原是清末两江总督张人骏的一处私宅,后来易过几个主人,潘百亭在1927年以56000元大洋买了下来,起名叫“亭府”,请康有为题了块匾额挂在大门上方。

亭府占地一亩多,四周皆是七尺水磨青砖围墙,全府共有三进院落,花厅、暖阁、偏院、跨院、花园一应俱全。潘百亭住在位于东北角的跨院内,那是一座中式三开间的二层小楼。楼下三间,中间是会客室,东间是书房。西间是位保镖的;楼上三间,东边是卧室,中间是餐室,西边是浴室。女飞贼光顾的,就是这座位于跨院内的小楼。

这天,潘百亭陪一位以前做生意时结识的德国商人朋友去汤山洗温泉浴,说好在汤山用餐,中午不回亭府。他的两个保镖,自然跟着去了。这样,跨院内就无人了,管家乘此机会,安排两个佣人去那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那两个佣人忙了一上午,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他们便去大灶吃午饭。饭后,两人因担心主人提早返回,忙着赶往跨院,想赶快把院子打扫完。

两个佣人走进跨院时,意外发现书房里有一个年轻姑娘。他们暗吃一惊,连忙双双冲进会客室,将书房门口堵住。定睛一看,那姑娘约摸二十出头,高挑身材,一张瓜子脸俏丽妩媚,穿一套看上去稍稍显大的黑洋布学生装,足蹬圆口布鞋。佣人进去时,她正在动手往一个蓝花布手袋里塞一个长约尺许的纸包,听见脚步声,她往门口一看,一个愣怔,脸上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

佣人马上喝问:“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对方迅速恢复了镇定,莞尔一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们问你们东家去!”

佣人一怔,他们知道潘百亭虽已年届花甲,但却有拈花惹草的嗜好,偶尔把妙龄女郎叫进亭府的事一年中总有好几次。这个姑娘也许是东家新结识的也说不定。不过,东家不在家,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那个年长些的佣人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你是几时进来的?”

“几时进来的?我昨晚就在这里了,今天潘先生出去了,让我在这里再待一天,上午我在楼上房间里睡觉呢!”

姑娘说着,站起来,拎了鼓鼓囊囊的手袋往外走,却被佣人当道拦住:“姑娘,别装蒜了!你是梁上君子吧,把东西放下,跟我们到管家那里去一趟!”

姑娘一双明亮的眸子转动着,射出两道不以为意的目光:“闪开!”

“闪开?做梦!”

“嘿嘿,凭你们两个,也想拦我!”

话音未落,她倏地飞腿而起,闪电似的将两个佣人踢倒,夺门而逃。

两个佣人跌得快爬得也快,爬起来就追。一边追一边大喊“捉贼”。叫声惊动了大灶师傅,他正在井边挑水,回头一看,抄起扁担从斜刺里急插过去,拦在甬道上:“站住!”

女贼见状,一个侧转身往旁边的花圃奔去,轻轻一跃便跳过三尺多高的竹篱笆,横穿花圃后又是一跳,越过篱笆,直扑高高的院墙。

在三个追捕者看来,女贼这是吓昏了头,什么地方不好逃偏偏要朝墙脚跟逃。这院墙高达七尺,又没有梯子或者绳索,逃到那里无异于逃进了死胡同。三人加快脚步直扑过去,为首的大灶师傅高嗓大调响彻整个亭府:“贼骨头,看你往哪里逃!”

但是,女贼丝毫不慌,走到墙前并不停步,一抬腿,竞“蹭、蹭、蹭”地走上了墙头!

“啊?!”三个追捕者见状目瞪口呆,一齐驻步,站在离墙十几米处仰脸望着女贼,头脑里闪现着同一幅虚构的景象:她会不会像说书艺人嘴里的侠客之类的人物那样,一扬手把一支飞镖打过来?

女贼毫无惧色地站在墙上。回头望了一眼,跳下了围墙。她落在墙外小巷里时,三人连声音都没听到!

这时,亭府全宅已被惊动,潘百亭的几个子女都不在家,只有正房太太潘沈氏和两个亲戚在。女流之辈情急无措,让管家拿主意。管家倒颇有章法,一面叫人守住跨院保护现场,一面叫几个精壮男下人去外面追捕。这后一条只是为了安慰主人,自然连女飞贼的影子也没看见。

管家请示女主人后,下令全宅所有人只进不出,待潘百亭回来后再决定是否报案。

潘百亭到下午四点方从汤山回来,听说家里遭了贼偷,连忙往跨院而去。经清点,飞贼窃走了放在书房里的三件稀珍古玩:一个田黄石图章、一柄坠有琥珀扇坠的上有明朝崇祯皇帝题诗的折扇、一个茄皮紫耳瓶。

被窃的三件古玩中,那个茄皮紫耳瓶最为珍贵。茄皮紫,以瓷器的釉色极似茄子而名,古玩行业简称茄紫。茄皮紫始创于明代中期,流行于清代早期,它足一种低温颜色釉,有深茄和淡茄之分,以深茄为稀贵。潘百亭的这个耳瓶是深茄,全称叫做“茄皮紫双螭耳瓶”,高达尺许,颈部细长、圆腹、圈足,颈部两侧饰有一对蟠螭耳,底白釉青花楷书“大清康熙年制”,造型秀巧,通体紫釉匀净光亮,是茄皮紫瓷器中的上等精品。潘百亭十年前购进时。花了730两黄金。

潘百亭清点下来,心如刀剜,老泪纵横,连声叹道:“狠贼!狠贼!想不到!想不到!”

当时,潘百亭由于心慌意乱,没想起那个被窃的茄皮紫耳瓶里,还秘藏着一本12000元的存折。

潘百亭让管家往鼓楼警察分局打电话报案,那边的值班员因这是特大盗窃案,立刻报告分局长黄迪飞。

黄迪飞闻报大大吃惊:“什么?又是女飞贼!这个婊子,真的盯着老子的辖区下手了!”

黄迪飞立刻通知刑警队长冯庄一,他亲自带队去亭府勘查现场。

大批警员立即赶往亭府,勘查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钟。但是,除了知道作案者是一个年轻的女飞贼外,没有获得一点有价值的线索。